4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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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聿这一场病,既然动用到了家庭医生,就没有瞒得下来的道理。陆展霆因为继承家业和结婚这事儿,跟小儿子的关系一度降到冰点,他脾气硬惯了,把不住轻重,便叫夫人去问问这事儿。

陆夫人打来电话的时候,陆卓年正在洗碗。

吃完洗碗总是一件逃脱不了的事情。祁聿生着病,大早上的起来做饭,自然不好还叫他洗碗,陆卓年再四体不勤也做不出来这种事情,家里又没有请帮佣,陆卓年只好撸起袖子自己上。

祁聿接了一壶水通上电,然后就站在水壶旁边,像是在等水烧开,其实是不放心,一直看着洗碗池子那边。

陆卓年高高大大的个子,站在洗碗池子前面竟然显得有几分局促。他上次洗碗大概是七八岁的时候,弄坏了他哥的模型,被他哥关在厨房里把所有餐具都洗了一遍,其实都是橱柜拿出来的干净餐具。就这还洗得磕磕巴巴,摔烂的比放回去的多。

换句话说,养尊处优的陆家少爷根本不知道怎么洗碗。

他侧脸一瞧,祁聿静静地站在那儿冷眼看他,立刻就说:“你还在这儿干什么,回去躺着。”非常具有霸道总裁的气势。

可惜祁聿跟任何一款傻白甜都相去甚远,他自然而然地说:“我烧水。”

“等会儿烧好了我给你拿上去。”

“谢谢,已经麻烦你帮忙洗碗了。”祁聿十分礼貌,问他:“你知道手套在哪吗?”说完不等陆卓年回答,已经绕过吧台走进厨房里去给他拿胶皮手套。

陆卓年朝祁聿伸出两截光裸结实的手臂,祁聿顿了一下,没理,丢给他自己戴。等他准备出去的时候,陆卓年在他后头叫:“诶,还有围裙。”其实统共才两碗面,能有多少餐具给他洗,用得着这么全副武装的。

祁聿面无表情,真把围裙给他拿出来,结果陆卓年晃着自己戴着手套的两只手,理直气壮地说:“你帮我穿啊。”

这就明显有点故意了。

陆卓年说完就盯着祁聿的脸看,勾着一抹浅笑,好似无心。

祁聿有点后悔了,哪怕他把两只碗全摔了呢,这么大个人,就算真不会洗碗还能搞出什么事情来。

这会儿他只能把折得四四方方的围裙拆开来,抿着唇往陆卓年身上套。

陆卓年就着他的动作微微低头,在他耳朵边上轻轻说了一句:“早叫你上去了嘛。”

陆卓年惊异地发现,祁聿的耳朵一下子红了,没等他看清,祁聿已经退得远远的,低低地说了一句:“好了。”就从厨房出去了。

好什么好,后边的带子都没系上。

陆卓年愣在那里,正好手机响了,他把手插进水池子里,又开始叫祁聿:“手机!快来帮我拿一下,我手是湿的!”

祁聿只好又进来,硬邦邦地问:“手机呢?”

陆卓年抓着碗在水笼头底下转来转去,显得很忙的样子:“在我口袋里。”其实眼角余光一直在盯着祁聿的耳朵尖。

要说谁脸红都不值得稀奇,但是祁聿这个人,平时多一点情绪都显难得,叫他红一红脸,跟叫尊雕像活过来差不多,不怪陆卓年这样作怪,就为了瞧一瞧这难得的神迹。

祁聿没办法,打量一会儿,终于小心翼翼地把手指尖伸进了陆卓年的牛仔裤口袋里,将手机摸了出来,替陆卓年接通,拿到他耳边。

“妈?”

陆夫人直接问:“你人在哪?”

“在家啊,祁聿生病了,我照顾他来着。”

祁聿抬头瞥了他一眼,似乎对他所谓的“照顾”二字很有些意见,陆卓年瞧见了,立刻补一句:“我帮他洗碗呢。”

这总是一句大实话,祁聿无可反驳,便又垂下眼去。他手伸得长长的,站得很远,一副要跟陆卓年拉开距离的样子,偏偏陆卓年不愿意,一边说一边伸着脖子往他这边蹭,似乎这边的信号就要好一些,非紧紧贴着他才听得清。

祁聿明显不喜跟人贴这么近,又不好说,只得频频往后躲,还要不动声色,实在艰难,看得陆卓年心中十分得意。

陆夫人太了解自己儿子了:“你还会洗碗?”

陆卓年直接说:“不信你问祁聿,他就在我边上帮我拿着手机呢。”

祁聿只好接了电话:“……妈妈。”声音温和礼貌,一点儿听不出不妥来。

“小聿啊,听说你病了,身体好些了吗?卓年那小子还说照顾你,我可不信,他是不是净给你添麻烦了?”

“亏得他的照顾,我身体好多了,谢谢您的关心。”祁聿答得一板一眼,要是陆卓年早失了跟这人对话的兴趣,陆夫人却接得驾轻就熟:“都是一家人,这样客气做什么。你们两个人住在外头,我们做长辈的哪里能放心,免不了要多问几句,你可不要嫌弃。”

祁聿瞧了陆卓年一眼,接着微微低头道:“怎么会呢。”

陆卓年在旁边听着都不耐烦,毕竟这两个人并不熟悉,却生生营造出一副母慈子孝的样子,他脱了手套把手机抢过来,帮祁聿脱困:“行了,我们下午就回去,叫您好好瞧一瞧,把心放到肚子里头去。”

从两人结婚以来,陆卓年便没再回过陆家,陆夫人听了自然欣喜,连忙道:“好好好,晚上给你们烧好吃的,可怜的,不知多久没吃过家里的饭菜了。”

陆卓年挂了电话,自然地伸手去摸祁聿的额头,说:“再去量一量体温,上午待在家里看看,要是不烧了,应该是好了。”

祁聿看了他一会儿,没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到底不是什么大病,打了针,歇一晚上也就差不多了,一整个上午祁聿果然没再烧起来,陆卓年便放心地将祁聿带出来,两人一道往陆家去。

祁聿拎着一套鱼竿、两盒茶叶、两盒血燕跟在陆卓年后面,陆卓年本想说不至于要备礼,等他看了一眼,便觉得惊异起来:“你早就备好了的?”这些东西实在是正合他们家里人每一个人的喜好,足见是花了心思特意准备的。

“嗯,”祁聿微笑道,“婚后第一次上门,自然要准备些东西。”

陆卓年这才反应过来,他没有回家,祁聿自然不可能自己跑到陆家去。他们结婚已经有一段日子了,祁聿竟然还是第一次以陆家新人的身份去见陆家的长辈。他早就备好了礼物,可见是料想到了这件事,却从未开过口。

祁聿把东西给他看,问他:“你觉得可以吗?我跟伯父伯母说话少,不知他们喜不喜欢。”

陆卓年只好说:“挺好的。”心想,刚才当着面叫妈妈叫得挺亲热,这会儿又是伯父伯母了。但他莫名有些心虚,便不去戳穿祁聿,过了会儿,他才问:“你们家人喜欢什么?”

祁聿没有对他这句话透出来的意思感到惊讶,只是微笑,道:“我已经买好了,你不用担心。”

这次的微笑跟平常不一样,不是刻板的、不带情绪的微笑,而像是怀着某种熊孩子终于懂事了的欣慰,即使这种情绪并不明显,陆卓年甚至怀疑是自己的心理作用,仍忍不住鸡皮疙瘩直蹿。

陆卓年想,自己不喜欢祁聿不是没有理由的,谁会喜欢跟一个总跟你鸡皮疙瘩过不去的人在一起呢。

等那股子寒劲儿慢慢安顿下去,陆卓年便心思活络起来,说:“你把每一个人都想好了,那我呢?”

祁聿总算不再无动于衷,他略带讶异地看了陆卓年一眼,陆卓年心里正得意,就听见他说:“抱歉。”然后十分真挚地问他,“你喜欢什么?”

假如换做别人,陆卓年肯定张口就回答“你”。毫不夸张地说,陆卓年从幼儿园就开始撩妹子,这是陆卓华唯一比不上他的一点——比不上他会撩。但是碰上祁聿,这种技能竟然像是熄火了一样,一个“你”字蹿到了嘴边,到底不敢说出来,陆卓年觉得有些气恼,故意说:“这就要看你的心意了。”

祁聿没再吱声,一只手倚着头,微微笑了一下,算作回答。陆卓年却忍不住找茬:“哎,你怎么买了这么一辆车。”他开惯了好车,开祁聿的车让他觉得胳膊腿儿都有点难以适从。

“在我能接受的价位之内,这是最好的了。”

这回轮到陆卓年讶异了:“不会吧,祁家沦落到这个地步了?”

祁聿语气淡然地说:“祁家是祁家,我是我,祁家的钱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

陆卓年知道祁家比起陆家来算得上根深树大,但正经的嫡系在祁聿这一代统共就两个孩子,年长的那个已经作为祁家继承人跟在祁家老爷子旁边出入各种场合,另一个就是祁聿。按道理来说,都是亲孙子,大孙子继承家产,小孙子却作为联姻道具嫁到别人家,这其中的悬殊如果说是不得已而为之,倒也说得过去,毕竟祁家现在不同以往,总要有人牺牲。但看祁聿的反应,似乎还有内情。或许真像他所说,他在祁家的境地,怕是不怎么好,所以才巴巴地找上来,宁愿联姻也要脱离祁家。陆卓年一边开车一边心不在焉地想着,并不打算问一问祁聿,毕竟两家已经联姻,这种事情早晚要知道,没必要问到人面前去。

他只是突然有些好奇,祁聿过分刻板的性子会不会也跟此有关。

想到这里,陆卓年更加兴致勃勃地去逗祁聿说话,故意说:“那我不是白娶你了。”

祁聿回答:“你娶的是祁家的钱吗?”

自然不是,陆家的钱恐怕比祁家多得多,陆家要的是祁家的体面地位。要说起来,祁聿是嫁给陆家的钱还差不多。陆卓年哈哈大笑:“说的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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