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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笑杀当年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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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使馆

夜深人静,长安城万家入眠。

唯独使馆的一间屋子里却还点着一支油烛,暗暗的烛光映照在窗户上,再透过窗户投到街上。

一个六十来岁的男子捧着一本《九州战录》坐在油烛前翻阅着。《九州战录》成书时间已经很久了,根据后来的史官所说这本书最初应该是由一些吟游诗人记录的古战场所见所闻,后来将军元帅们也逐渐把自己的战场经历收录进去。九家共治初期,冀州的太史令曾重新修订此书,现在看到的就是六百多年前的那个版本。

《九州战录》是目前整个九州甚至长生大陆很著名的一本兵书,唯一不足的是九家共治时期的很多战役都无人收录。看书的男子也是一位将军,曾经也有过把九家共治时期的战役编入此书的想法,可惜自己一介武夫实在是做不来这些咬文嚼字的事情,也就只是想想而已。

他今夜看书,总觉得心神不宁,眼皮跳动了几次。

今夜难道要发生什么事?他心里问自己,他又觉得只是忧人自扰罢了。他把书放在桌上,捏了捏眉心,又抬起书来,看了两眼,却无心再看下去,于是把书合上,看着桌上的烛泪渐渐凝结起来,眼睛也开始酸痛了,于是他闭上眼睛坐在椅子上养神。

他是冀州威武将军谢孟将,这次作为冀州使臣前来雍州,今日大事已毕。明日一早拜访老朋友之后就要返回冀州,他的老朋友正是雍州大将军百里居。

两人其实并不算得什么好朋友,只不过两人同时名列九州十大名将,慢慢也就有些来往。

谢孟将之所以名列九州十大名将,还要说起二十多年前,漠北狼族遭遇百年不遇大旱,草原变成了黄色,河流枯竭,牛羊成片死去,狼族为了活下去,只好南下入侵九州。谢孟将当时还只是随着冀州君上北上御敌队伍中的一位籍籍无名的将军而已。谁知正是这一次北上御敌,让他一战成名,竟成了冀州第一武将。

当时南下的狼族人数众多,冀州的兵马居然远远不够抵御狼族,九州援兵又久久未到。情急之下,冀州君上在大帐中对着诸将问道:“狼族人数众多想要邀我出城迎战,你们认为该怎么办?”在场的诸位将军互相看看,都没说话,大帐里鸦雀无声,谢孟将看了看四周,忽然低声说道:“狼族乘胜,其兵峰势不可挡,正好应当用计加以摧败。况且乌合之众不能持久,如果坚守壁垒以挫折其锐气,待其粮尽力屈,可以不战而获其众。”在场的诸位将领对他所说议论纷纷,认为这是纸上谈兵,要是狼族强攻该如何守?守得住吗?于是谢孟将当即请求独自出战,不带一兵一卒,定要拿回狼族头领的头颅,若是取不回愿意被处斩。

诸位将领更是哗然,认为这是无知的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只有冀州主上没有说话,他只是点头同意他刚才所说。

于是谢孟将提起他的长戟扬长而去。他走上城楼,白色的羽翅随之而现,城楼的防守们看到这一幕无不惊讶,一位无名的将军居然如此自如地幻化出羽翅。他一跃而起,停留在空中,白色的羽翅煽动着,城楼下几里外是狼族的大军,他们抬头看着远处城楼上的他,先是一片沉寂,接着居然有一片嘲笑声,没有人把他放在眼里。

于是他在嘲笑声中以极快的速度飞近狼族大军,敌人还未反应回来是怎么回事,只见他们的部落头领和两位主将的头颅已经被他攥在手中,朝着城楼飞去。在场的没有任何人看清刚刚发生了什么,只有他一人知道。他以极快的速度接近,在敌人仰面大笑时,他已经飞到了跟前,每划动一次长戟,一位主将的头颅就掉下,三次他就结束了杀戮。其实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他居然能有如此快的速度,他觉得那是他一生中羽翅挥舞得最快的一次。敌人还未反应过来,没有一人展开羽翅与他战斗,他就已经大胜归去。

从此三戟杀狼,名动九州。冀州君上立马封他做威武将军,九州多称他为三戟将军。这一战之后他在冀州就成了武将第一,名声也越来越大,最后竟名列九州十大名将。

也可算是一位大器晚成之辈。

如今权倾冀州朝野,今日更是作为使臣前来雍州,也可算是位极人臣了。

他睁开眼,想要吹去油烛,解衣欲睡,却听到门外不远处传来悠长的脚步声,那声音极其轻巧,却又好像故意让人听到,他从军多年也算见识过众多天下名将,但是今日门外这人却让他感到极度不安,他似乎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向着他压来。

他面前的油烛一闪一闪地晃动着,似乎也被门外的力量吓到了一样。

谢孟将一把抓住身侧的长戟,坐在椅子上没有动,他继续闭目听着外面的脚步声。

忽然扣门声传来,他睁开双眼,凝思了一会儿,把长戟放在一侧,起身前去开门。

谢孟将把门硝一推,门嘎吱被打开,门外站着一个披着黑氅的白发老人,身旁是一个少年郎。那少年眼睛就像一只绵羊,谢孟将忽然不知怎的就放松了警惕,他回过头来打量了一下老人,老头子虽然已经满头白发,满脸褶子,但是他的眼睛里好像藏着一头狮子,谢孟将浑身一颤,心里一寒。

他回过神来,谦卑地问道:“不知先生找谁?”

老人看着他微微笑道:“我听说三戟将军到长安来了,深夜来访,还请将军不要怪罪呀!”

谢孟将疑惑地看着老人:“打扰倒是不敢当,就是不知先生是......”

老人笑了笑,柳风眠却在一旁说道:“仰慕先生大名,所以深夜来访,先生为何不让我和老师进屋坐一坐?”

谢孟将有些惊讶地看着这少年郎,忽然笑了笑说道:“还请先生不要怪罪,从军多年养成了疑心的毛病,里面请。”于是谢孟将让出一条道,让老人和柳风眠进入。

谢孟将把门关上,转身看着老人和少年。

老人忽然说道:“我想给将军说一段陈年旧事,将军可愿意听?”

谢孟将一愕,心里感到奇怪,但是作为九州名将也不能丢了冀州的脸,于是说道:“愿听先生讲述。”

“20年前,将军刚刚成名不久,九州发生了一件大事,将军可还记得?”

谢孟将摇摇头:“20年前发生了很多事,不知先生讲的是哪一件?还请先生直说。”

“当时九州九家在这一件事情上空前团结,将军不可能不记得,因为将军也是重要的参与者!将军奉冀州前任君上之命,带着冀州的几十名高手前往梁州剑门关。剑门关屠杀,将军不会忘记了吧?”老人盯着谢孟将的眼睛,谢孟将觉得那只狮子就要跳出来了,这么多年以来,他从未感到过如此的畏惧,他似乎知道了对方是什么人。

谢孟将颤抖地问道:“长......长安花?”

老人忽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多少年了,没有人提起这个名字,我以为世人已经忘记了长安花,没想到今日九州十大名将的三戟将军说起这个名字还是会有畏惧的,看来长安花余威尤烈呀!”

柳风眠就这样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老人的述说,他插不上什么话,今夜,他第一次感觉到他的老师的内心在沸腾,三年来,他从未看到过他的老师这个样子。

谢孟将倒吸一口凉气,他不敢直视老人的眼睛,他很久没有如此畏惧过这样的眼睛,这好像又回到了20年前剑门关遇到的那批人,他们的眼睛和他一样。

“不知先生是?”谢孟将定了定神问道,毕竟自己是九州名将,遇事不慌乃是制胜之道。

老人取出随身的一块玉阙,递给谢孟将。

谢孟将拿起玉阙的时候,浑身已经凉透了,玉阙上刻着铭文“南吕为羽,天下之物,亡而不绝,四海永昌”。谢孟将拿着玉阙呆呆地看着老人,一切的陈年旧事就像梦一场又回到了他的脑子里。

谢孟将把玉阙放到桌上,他忽然沉静下来:“你就是长安花大宗主羽北辰?”

“没错,当年你们剑门关屠杀,我远在漠北,回来之时,长安花已经被你们屠得什么也没有了。”老人淡淡地说着,似乎听不出什么高兴或是悲伤,他就像讲故事一样诉说着。

谢孟将沉默地看着老人,忽然说道:“你知道凭我一个人不要说长安花的大宗主,就是一个长安花首领我也不一定能打个平手。”谢孟将挑着眉讲着。

“所以我说那一次九州各家空前团结,你只是其中之一。”

“所以你今夜是来取我性命的?”

“血债血还嘛。也不能说是取,我们比武吧,你输了,我才会取去你的项上人头。”

谢孟将把眼眯成了一条缝,平静地说着,“你知道我是打不过你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老人挑了挑眉看着谢孟将。

“这是你们的复仇计划吗?”

“你是第一个。”

谢孟将笑了笑说道:“荣幸!”他站起身来,走到放着长戟的地方,握住长戟。

老人回头对着柳风眠说道:“风眠,你站到一边去看着就行。”柳风眠点点头走到一侧。

接下来的这场比武是柳风眠人生中第一次看到血腥的场面,在很多年后,他回忆起今夜,他还会对着大臣们说:“那时候他真是老当益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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